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竞争力分析

李维翠 邵红琪 孙国

摘要：近年来，全球生物医药产业集聚化发展进程明显提速。山东省将生物医药产业作为重点培育的战略性新兴产业，并纳入产业集群培育工程。本文通过梳理国内外典型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创新发展路径，探析产业集群发展逻辑和发展经验，针对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创新发展存在的专项支持政策匮乏、自主创新能力不足、产业集聚程度不高、综合竞争力不强等问题，从完善顶层规划、整合创新资源、引导集聚发展、优化发展环境四个维度提出提升集群竞争力的对策建议。

0 引言

产业集群是指在某一特定领域中（通常以一个主导产业为核心），大量具有产业共性或互补性的企业及关联性产业如销售商、服务商、相应的服务机构（政府、高校、科研院所等）在一定的区域范围内集聚，并形成强劲、持续的竞争优势的集群现象。产业集群是提升产业竞争力的有力抓手。“十四五”以来，山东省积极谋划生物医药产业集聚化发展，构建“三极三圈五区全域”的发展格局。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山东省规模以上医药制造业企业营业收入达到3191亿元，约占全国的10％。目前，烟台、济南、威海、临沂等地市已形成生物医药产业集群，但集群竞争力与美国、新加坡、苏州等国内外知名生物医药产业集群还有很大差距。现有研究分析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竞争力主要从定性和定量两个角度开展。本研究以定性分析为主，在梳理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发展情况和短板的基础上，借鉴国内外典型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发展经验，针对不足提出可行的对策建议。

1 国内外典型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发展经验

1.1 美国波士顿生命科学产业集群

波士顿是全球生物医药产业创新发展的标杆。它布局了40多所世界顶级高校，建成约250万平方米的生物实验室；生物医药领域从业人员9万多人，培育了50多位诺贝尔生物学、医学奖获得者；集聚了90％的全球TOP20制药公司和100％的全球TOP10医疗器械公司。完善的研发成果转化体系提升了波士顿生命科学产业集群的竞争力。一方面，依托行业巨头、初创公司、高校科研院所、顶尖医疗机构之间的协同合作，构建新型“产学研用”创新格局。另一方面，通过高校技术转让办公室、科研院所科研成果转移、医疗机构“Bed－Bench－Bed”研发模式来加速研发成果的商用。生物医药产业高投入的特点决定了它需要大量资金的长期扶持和成熟的资金市场运作。波士顿政府+PE／VC的资金支持体系为当地企业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吸引了大量的初创企业聚集在波士顿地区，保障了高成长性的中小企业得以迅速发展。波士顿拥有大量围绕研究型大学建立的综合性创新社区，涵盖研究型大学、相关企业办公室、实验室和孵化器等科研场所，同时配套学生住房、商业与零售、旅游参观等商业服务。创新社区集聚多种创新要素，有利于社区内部创新良性循环、与外部的高效互动。

1.2 新加坡“启奥＋大士”生物医药园

新加坡生物医药产业培育和集聚实现“从0到1”，形成“启奥研发、大士制造”格局，走过了四个阶段：萌芽期（1980—2000）、培育期（2000—2005）、高速发展期（2005—2015）、成熟期（2015—现在）。新加坡政府的战略规划、政策扶持、财政投入、人才引育等一揽子措施促使生物医药产业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新加坡政府将生物医药产业纳入国家战略规划，出台顶层设计规划进行方向指引。在税收、投资激励、人才、产业发展等系列政策大力支持下，国际知名医药龙头企业如葛兰素史克、雅培诺华、罗氏等纷纷入驻，不断扩大企业在新加坡的人力和资金投入。成立专职部门组织协调产业孵化，设立产业基金引导投资，完善公共技术平台等基础设施提升园区竞争力。重视人才引育工作，制定人才激励计划，如新加坡转化研究者奖（STaR）、临床科学家奖（CSA）等。成立生物制药商顾问委员会（BMAC），对技能人才常态化开展在职培训。成立人才引进机构，设立创业家签证，吸引全球科研人才落户新加坡；制定多种优惠政策，涵盖薪酬、税收、住房补贴、假期、子女入学补助、配偶工作等。政府主导加速大学／科研院所科技成果商业化进程。新加坡科学技术研究局成立科技开拓公司，鼓励园区企业和政府签订合作协议，加快研究人员科研成果的产业化。跨国公司、本土企业、高校与公共机构互动形成多元主体合作平台，促进科研专利孵化与科研产品商业化，形成“上游研发－下游开发”的产学研链条。

1.3 苏州工业园区

苏州工业园区实行国企公司化运作，配备市场化专业团队，以产业思维培育企业，建成国内领先、竞争力强的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初期专注于孵化壮大本土的高成长性企业，将之培育成为有实力的“凤凰”企业后，再吸引国内外龙头企业主动与“凤凰”企业合资合作。精准定位和差异化竞争策略，使得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迅速成长为国内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的领头羊。苏州工业园区施行“大院大所”策略，吸引集聚了33家知名高校、15家“国家队”大院大所，打造独墅湖科教创新区，形成了产学研协同创新体系。打造“金字塔型”人才结构，塔尖是领军人才，塔身是“雁阵格局”人才，塔基是产业人才。苏州工业园区创新产业服务模式，塑造“产业园区+创新孵化器+产业基金+产业联盟”四位一体的运营服务体系，从“房东”变身“店小二”，打造成熟的生物医药产业生态。提升运营服务理念，扩大园区在国内生物医药领域的领先优势。尤其是吸引冷泉港亚洲会议中心落户，邀请生物医药领域最顶尖的科学家（多名诺奖得主）来作培训、交流，极大提高了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的行业影响力。

2 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发展现状

近年来，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发展成效显著。统计数据显示，2022年，山东省规模以上医药制造业企业675个，实现营业收入3191亿元，产业规模约占全国十分之一；海洋生物医药全国领先，产业增加值达到173亿元；拥有国家药物研发重点实验室４个、国家级医药创新公共服务平台21个、省实验室３个、省重点实验室43个、省临床医学研究中心19个。根据国家部委和山东省政府相关部门公布的数据统计（表１)，截至2023年底，国家战略性产业集群（生物医药方向）山东有2家，科技部认定的创新型产业集群山东有５家，省级生物医药产业集群有5家。山东省已形成生物医药产业基础和优势，很多成长性高的企业依托生物医药园区／集群进行集聚发展。

表1 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

2.1多重政策支持

2018年以来，山东省已出台70余份政策文件支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创新发展。具体支持措施在规划类、意见类、实施方案类等多种类型的政策文件中都有所体现，政策发布单位以省政府、省政府办公厅、科技管理部门为主，其他管理部门为辅。政策内容上，涵盖科技创新、产业发展、区域发展等多个方面。省级政策方面，主要体现在顶层规划，如《山东省“十三五”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山东省“十四五”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山东省医养健康产业发展规划（2023—2027年）》《山东省创新药物与高端医疗器械引领行动计划（2023—2025年）》等。市级政策方面，济南、青岛、烟台、潍坊等市都配套出台相关措施，力促生物医药产业集群提速提质发展。如济南先后印发《济南市生物医药产业发展规划》《济南市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促进生物医药产业发展的意见》等一系列政策文件，从关键技术创新、平台建设、产业链重塑、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等多维度力促生物医药产业高质量发展。

2.2企业数量稳定增长

山东省科技厅公布的400家山东省科技领军企业（2021年度和2022年度），生物医药领域企业占比15.75％。从全国医药百强药企来看，第40届全国医药工业信息年会发布的“2022年度中国医药工业百强榜”显示，山东12家药企入围，与排名前两位的浙江、江苏差距不大。从医疗器械生产企业来看，根据中国医疗器械行业协会的统计数据，2023年山东省医疗器械生产企业4107家，占全国的112％，排名第三。其中，可生产Ⅲ类医疗器械的企业165家，占全国的618％，排名第六；可生产Ⅱ类医疗器械的企业1143家，占全国664％，排名第四。根据企查产业通的数据，截至2024年2月，山东生物医药企业744家，全国排名第4位。其中，国家级专精特新企业21家、上市企业20家、链主企业195家。

2.3产业园区竞争力逐步显现

2023年７月，赛迪顾问发布“2023生物医药产业园区百强榜”。从各省入围园区数量看，江苏、山东、广东分列前三位。其中，江苏以18个园区入围排名榜首，山东以11个园区（表2）排名第二，广东有8个园区入选。

表2 2023生物医药产业园区百强榜山东入围名单

2.4研发实力逐步增强

根据《2023中国药品研发实力排行榜》，从各省百强企业分布情况看，江苏（23家）以绝对的优势领跑，北京（14家）和上海（11家）分别位列二、三位，山东（10家）排在第四。山东入选的企业分别为齐鲁制药集团有限公司（４位）、鲁南制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15位）、绿叶制药集团有限公司（19位）、瑞阳制药股份有限公司（31位）、山东步长制药股份有限公司（43位）、山东鲁抗医药股份有限公司（45位）、山东罗欣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52位）、辰欣药业股份有限公司（53位）、荣昌生物制药（烟台）股份有限公司（54位）、山东新华制药股份有限公司（98位）。

3 阻碍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竞争力的因素

3.1专项支持政策仍需完善

目前，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政策体系趋于完善，但缺乏扶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的专项政策。一是审批流程繁琐。由于产品上市、进口通关等审批流程繁琐、耗时较长，冗长的研发和上市周期极大影响了创新性，也额外增加了企业运营成本，甚至可能错失上市良机。二是金融扶持不足。政府倾向以后补助的形式为企业提供扶持，这与企业前期研发过程中高投入、长周期以及因此对政府补助的迫切需求间存在一定矛盾。三是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待提高。部分医药和器械领域专利申请难度大，且维权取证难度大、成本高，导致企业申请专利保护积极性不高。

3.2自主创新能力不足

创新是生物医药产业发展的核心。《2023中国药品研发实力排行榜》显示，山东省有10家企业入选，但是与江苏的23家还有较大的差距，且与身后的广东（9家）、浙江（8家）、四川（7家）差距较小，被赶超的可能性非常大。山东省高等院校、科研机构等虽具有一定科研资源和研发实力，但在与企业的合作研发方面相对保守，也将限制产品技术的研发。2023年生物医药产业百强园区Ⅰ类新药上市数量12个，其中，上海４个、江苏３个、山东２个；创新器械获批45个，仅中关村科技园区就获批15个，山东为０。缺少具有全球影响力的行业领军企业，暂没有生物医药企业跻身全球市TOP20。

3.3产业集聚水平不高

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规模相较于国内生物医药产业强省还存在一定差距。根据各省市2022年统计年鉴数据，山东省规模以上医药制造业营业收入3208亿元，排名第三位，但距离北京（3670亿元）、江苏（3345.43亿元）还存在较大差距。产业集聚程度不高。中国生物工程学会、火石创造联合发布的“中国生物医药产业发展指数CBIB2023”，包括10大重点省（直辖市）名单、20大重点地市级名单、20大重点高新区／开发区名单、20大重点产业园区名单，虽然山东省上榜重点省（直辖市）名单，但无一园区上榜。

3.4综合发展能力不强

《2023生物医药产业园区百强榜》显示，山东省11家园区上榜全国百强榜单。在上榜的这11家园区中，有９家较去年位次下滑，其中，烟台、临沂、潍坊园区下滑幅度较大，分别下滑23、20、16个位次。同时，山东省各园区内生物医药上市企业数量明显少于上海、北京、广东等先进地区的产业园区。生物医药产业园区新增上市企业数量方面，2022年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园区新增上市企业仅有１家，位于烟台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上海张江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成都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分别新增10个、３个、３个。

4 提升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竞争力的建议

4.1完善顶层规划

做好产业规划是产业集群快速发展的保障。新加坡建立“产业+财政+人才+投资激励”扶持政策体系，推动“启奥+大士”生物医药园成长为世界知名生物医药产业园。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有专业的政策体系，涵盖了企业初创、资本上市、技术升级转型、人才和科研机构引育、资金支持等环节。目前，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政策体系基本建成，但还缺乏省级层面的生物医药产业集群专项支持政策。山东省市联动，针对园区载体、资金、服务等已有资源，不断完善优化产业政策，形成覆盖初创—中试—产业化全产业链条的政策体系。生物医药产业是资金密集型产业，产业创新发展需要大量资金的投入。美国“政府+PE/VC”资金支持模式帮助波士顿集聚了大量初创期的生物医药企业。山东可借鉴此模式，建立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创业基金， 解决初创期企业融资难问题；在生物医药产业园区布局一批科技企业孵化器，给在孵企业提供政策和资金支持。工作机制方面，借鉴典型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创新发展的做法，政府主导成立的生物医药产业集群成立工作专班，负责协调推进工作。组建产业专家智库，灵活开展园区项目的评审、评价、咨询服务等工作。

图1 提升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竞争力的举措

4.2整合创新资源

生物医药产业是创新密集型产业，技术创新是提升竞争力的关键因素。美国波士顿生物医药产业集群成立马萨诸塞州生物技术委员会指导产学研联合开展技术创新。山东可依托山东省科技创新重大工程、山东省自然科学基金等计划项目，围绕重大新药创制、高端医疗器械等关键核心技术和重大创新产品，组织高校、科研院所、企业开展联合攻关。完善的创新平台体系能显著提高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的竞争力。山东可继续布局建设一批国家综合性新药研发大平台、省级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创新药物转化基地、专业性科技孵化器，一体化协同推进“政产学研金服用”创新。进一步优化考核激励机制，提升创新主体的创新意愿。如将成果转化纳入高校、科研院所的考核标准，依照转化成果的市场接受度和临床价值分档进行奖励；对填补省内空白的科研成果转化给予资金奖励，提高科研成果的使用效率。美国波士顿的研究型大学和各类科研院所设置技术转移部门，如麻省理工科技授权办公室。这些部门通过引导企业资助科研，深化校企合作，使科研成果快速商用。山东可借鉴经验丰富“揭榜挂帅”形式，采取企业和政府共同出题、高校和科研院所揭榜的立项方式，畅通科研成果转化渠道，形成从基础研发到成果应用的闭环。

4.3引导产业集聚发展

围绕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群布局，在紧盯生物医药前沿技术的同时，立足集群实际，差异化定位各产业集群的发展方向，省市联动构建扶持政策体系，优化园区发展生态。龙头企业通过自身规模效应带来的人才、技术、产业链配套资源加速产业集聚进程。被誉为“全球最具创新性的一平方英里”的美国肯德尔广场集聚了13家全球TOP20生物医药企业。目前，山东省还没有全球TOP20生物医药企业，建议对齐鲁制药、鲁南制药、威高集团、步长制药等企业重点培养，通过税收减免、税收补贴、项目经费支持等方式，加强对生物医药龙头企业的资金支持。支持龙头企业牵头组建产业创新联盟、创新创业共同体，鼓励企业、高校、科研院所建设生物医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重点实验室、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等创新平台。

4.4优化服务配套政策

投融资体系建设上，构建民间风投基金为主、政府风投为辅的融资体系，为园区中小企业提供便利的贷款担保和融资服务。设立生物医药产业引导基金，发挥财政资金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人才政策配套上，参考苏州工业园区的“金字塔型”人才结构，引进生物医药领军人才，提升产业发展质量；培育产业人才，保障专业技术人才供给；为人才做好服务，保障其在工作、生活、子女教育、配偶工作等方面的满意度。学习波士顿创新社区互动体系的构建经验，在生物医药产业园区建立涵盖高校/科研院所、重点实验室、孵化器等场所的创新社区，同时配套住宿、商旅、医疗、教育等服务，以此留住高端人才和专业技术人才。利用成熟社区的外溢效应，增加就业岗位。专业服务体系配套上，借鉴苏州生物医药产业园的“产业园区+创新孵化器+产业基金+产业联盟”运营服务模式，构建一体化保姆式运营服务体系，引入专业服务机构，如物流公司、会计／审计事务所，邀请行业内知名科学家开展交流培训，提升集群影响力。

5 结语

近年来，山东省生物医药产业集聚化发展程度不断提高，集群竞争力稳步提升，但影响集群竞争力的人才、资金、政策等要素仍需进一步优化。山东应立足本省资源和优势，按照“三极三圈五区全域”的发展格局，研判生物医药产业未来风口，精准施策，提升集群创新发展的内驱动力，倾力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生物医药产业集群的山东样板。

来源：《科技广场》2024年第6期

（本文作者为山东省科学技术情报研究院副研究员李维翠、山东省科学技术情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邵红琪、山东省科学技术情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孙国栋。文章观点不代表主办单位立场。）